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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学精神的历史线索与语义分析

2001-01-24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樊洪业 我有话说

从1916年留美学生任鸿隽发表《科学精神论》一文,首次(?)提出科学精神的名词,直到今天,关于这个名词有各种各样的理解与论述,这种理解与论述又大多是为解决当时时代的问题而提出的。……科学精神是人对科学之本质的理解和追求,其内涵是由理性精神和实证精神所支撑的“求真”,也算是“一个中心,两个基本点”吧。

久违了的“科学精神”一词,突然在世纪之交频频涌入国人的视野。欲问何谓科学精神?却在词典和百科全书中查它不到,在经典著作中找它不见。因此,很有必要讨论一下它的内涵。本文从历史溯源和语义分析两个角度做一简要考察。

“科学精神”的历史线索

据笔者所见中文文献,仅将直接述及“科学精神”者,循时序选列如次。

1916年,留美学生任鸿隽(中国科学社社长)在《科学》月刊上发表《科学精神论》,称科学精神为“科学发生之源泉”,是科学家的“人志”,概言“科学精神者何?求真理是已。”

1917年,美国奥柏林大学教授M.M.梅加夫在向中国留学生发表的讲演中提出:“传统主义”(traditionalism)维持社会稳定,“科学精神”(scientificspirit)推动社会发展,两者构成影响社会的张力。他说科学精神即是“服从真理之精神”,认为中国之急务“莫如科学精神之普及”。

1922年,梁启超在南通讲演《科学精神与东西文化》,批评中国学术界缺乏“科学精神”,认为“有系统之真知识,叫做科学;可以教人求得有系统之真知识的方法,叫做科学精神”。

在20世纪30年代,“科学精神”一词已相当流行。1935年,中国科学化运动协会提出的口号是:“以科学的方法整理我国固有的文物,以科学的知识充实我国现在的社会,以科学的精神创造我国未来的生命”。在这一时期,科学家和政治家出于不同角度,都在争说科学精神,而其中最可称道的是竺可桢的有关论述。

1935年8月,竺可桢发表题为《利害与是非》的讲演,他指出,中国近30年来提倡“科学救国”,但只看重西方科学带来的物质文明,却没有培养适合科学生长的“科学精神”。他说“科学精神就是‘只问是非,不计利害’。这就是说只求真理,不管个人的利害,有了这种科学的精神,然后才能够有科学的存在。”

竺可桢在此后多次阐述科学精神,他用近代科学史上伟大科学家的奋斗历程来论述:“他们的目的是在求真理,是要认识大自然的真面目,这是近代科学的精神。”1939年2月,竺可桢把科学精神具体化为“求是”,并把它定为浙江大学的校训。他向学生解释道:“何谓求是?英文是FaithofTruth。”1941年,竺可桢在《科学之方法与精神》一文中再次阐述:“近代科学的目标是什么?就是探求真理。科学方法可以随时随地改换,这科学目标,蕲求真理,也就是科学的精神,是永远不改变的。”

尽管各人各时的说法不完全相同,但“科学精神”的基本内涵是追求真理(或真知)是一致的。

1949年以后,“科学精神”一词一段时间内在社会政治生活中很少使用。在80年代,此词曾有过零星的涌动,但终未引起关注。

1996年2月,中国科学院院长周光召在全国科普工作会议上发表了题为《加强科学普及,弘扬科学精神》的讲话,他明确提出科学精神的问题,一方面是警醒科学界要自律,另一方面也是针对当时社会上伪科学的泛滥。此后,“科学精神”一词频频出现于学术界和传播媒体。

1999年,江泽民总书记在讲话中强调要弘扬科学精神,并于2000年4月为中国科技馆题词:“弘扬科学精神,普及科学知识,传播科学思想和科学方法”。2000年1月10日,他在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上发表讲话,报刊冠题为“宣传科学理论,倡导科学精神”。

在中国迈进21世纪时,科学精神将通过社会动员而转为公众话语。其社会背景大约有四:一、面对几乎无孔不入、难以遏制的“作伪”之风,举国上下呼唤“求真”;二、在反对伪科学和法轮功邪教的斗争中,需要比“科学知识”更有力的思想武器;三、科教兴国战略的推进,21世纪的世界竞争格局,需要国民具有以科学为基础的创新意识;四、在新形势下,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需要科学精神的导入。

三个层次上的语义

精神,是个多义词,“丹青难写是精神”、“这孩子真精神”、“物质变精神”、“革命精神”、“雷锋精神”、“领会文件精神”、“精神科学”、“精神病”、“精神文明”……等等。我们无须把“科学”嫁接到这诸多语义上去推导。

分析前贤的论述,大致可见科学精神之“精神”,是表述了两个方面的语义,一是相对“形体”而言,具有本质、灵魂、核心、主旨的意义;二是相对“行为”而言,它具有“意志”(为达到某种目的而产生的心理状态)的意义。

科学这个概念,其外延可以包括社会科学,但其内涵是收敛于自然科学的。任何对科学之本质属性的概括,都取源于自然科学。因此,在一般情况下,人们可以用“科学”来直接表述“自然科学”,却不能用它直接表述“社会科学”。在以“科学”为词素的常用组合词中,很多都与社会科学无关。

对“科学”的理解,有学术界较为普遍接受的“三层次说”:一是指描述世界的知识体系,二是指建立在观察与实验基础之上的社会活动,三是指与社会政治、经济、文化处于互动之中的社会建制。“科学精神”一词在这三个层次上展开,相互关连但又各有不同的指向。

在第一层次上,科学知识与科学精神之间,是“形体与精神”(形与神)的关系。在这里,科学精神,既依附于科学知识,又超越于科学知识。人对科学本质的理解,最终归结为人在认识自然界的过程中对“真”(真理、真知)的追求。

在第二层次上,科学精神与科学活动之间,是在科学共同体范围内的“意志与行为”的关系。在这里,科学精神对科学家和科学共同体在科学活动中的行为(包括技术行为和道德行为)具有规范意义。严格地说,科学精神是近代科学的产物。人类文明中追求真理的优良传统,只有在得到理性精神与实证精神(两者缺一不可)的支撑之后,即在产生近代科学之后,才可真正称得上是“科学精神”。

在第三层次上,科学精神与科学建制之间,是“社会行为与社会意志”的关系。在这里,科学精神被导入社会精神文明之中,影响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。对政府与公众而言,科学精神的指向不是科学研究,对科学精神的表述,也将随着实际存在的社会问题和社会变革的趋势而发散、变化。严格地说,在这一层面上已非科学精神概念的内涵,而是它的外延了。

总之,笔者认为,科学精神是人对科学之本质的理解和追求,其内涵是由理性精神和实证精神所支撑的“求真”,也算是“一个中心,两个基本点”吧。科学精神源于人认识自然的过程,尔后影响于社会。它本身是“简单”的,不应该把它变成一个囊尽所有高尚名词的大口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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